盛司越眉宇舒展了幾分。
他帶姜尋去見了江城頗有名望的心理醫生。
診室里，他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女人臉上，聽著她和心理醫生交流。
姜尋把內心的一些恐懼想法以及最近噩夢里的場景給心理醫生描述了一遍，醫生聽完后耐心開口：“姜小姐，按照你的描述，整體癥狀還不算太嚴重，至少沒有出現幻覺，日常生活中還是要盡量放松心情，至于晚上經常做噩夢，建議你和你丈夫一起睡，身邊有個信任的人的話，心理上可能會更放松。”
她一愣：“不好意思，我沒有丈夫。”
只有前夫。
“這樣啊。”
心理醫生瞥了眼坐在一旁的盛司越：“如果有男朋友的話，讓男朋友陪著你也是可以的，我聽盛先生說你是律師，而且是很優秀的律師，可不管工作中再怎么優秀獨立，生活上碰到這樣的事情是你心里最脆弱的一段時間，如果有值得信任的人陪著你，忘掉那個讓你最害怕的場景會快一些。”
“好，我知道了。”
“我幫你開些藥，三餐按時服用，有什么新的情況隨時過來。”
姜尋點了頭。
從醫院出來，她一直走在盛司越的前面，心里回想著心理醫生的話，對自己的情況倒也不是特別擔心。
也許一周之后，一切就恢復如常了。
時間而已。
快到車旁時，盛司越忽然走到了她前面，伸手幫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女人彎身上車。
他扶著門把的手沒有松，目光如炬地看著她：“需要我搬回華盛名邸照顧你一段嗎？”
后者想也不想就拒絕：“不用了。”
男人微微挑眉：“你確定？”
姜尋點了頭。
盛司越不再多說，關上車門后繞過車頭上了駕駛座。
兩個人一路上都沒說什么話。
直到車子在華盛名邸外停下，姜尋準備推門下車時候，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想一想你半夜被噩夢嚇醒的場景，你確定你一個人待在華盛名邸沒問題嗎？”
“我不確定，所以我準備搬回姜家別墅，跟我媽一起住。”
“這是個辦法，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住過去半夜不被噩夢嚇醒影響到她還好，如果被噩夢嚇醒勢必影響到她了，她如今年齡大了，你不該再讓她替你擔心。”
姜尋微微抿唇。
的確。
她媽媽今年都五十多歲了，本該是享清福的，她要是住過去惹她擔心，恐怕到時候姜致也會知道，好像一家人都要因為她的事情煩惱。
盛司越想得果然全面。
只是，經過他這么一提醒，難道她還是要一個人住在華盛名邸嗎？
說實話，她是有些害怕的。
但眼下，不管盛司越怎么想，在她眼里，他們只是離了婚的前夫前妻關系，這樣的關系長期共處一室顯然不合適，就算答應盛司越住過去之后只讓他睡在次臥，但好像單是答應這一點，就是在給他希望和機會。
姜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僵持之際，男人再次開口：“你放心，就算我住到華盛名邸，也不會認為你原諒我了，更不會認為你在給我和你和好的機會，阿尋，我不想乘人之危，但我也不想在明知道你需要我的情況下，視而不見。”
她微微抿唇。
盛司越語調轉變了些：“還是說，你更希望溫墨寒從國外回來，待在華盛名邸陪著你？”
“我沒有。”女人下意識地反駁。
她和溫墨寒不過是朋友關系。
哪里到了這種共處一室的地步？
如果非要讓她在溫墨寒和盛司越之間選一個，那她寧愿選擇盛司越，畢竟盛司越是唯一一個和她發生過親密接觸的男人，兩人曾經做過夫妻，住在一起好歹不會太過尷尬。
如果是溫墨寒……
她無法想象大半夜自己因為害怕，引得溫墨寒突然闖入她房間的場景。
太不合適了。
“既然沒有，那不如就按照我的提議，我保證，等你走出這段心理陰影之后，不會糾纏你。”
保證？
不會糾纏？
之前他說過不會糾纏的次數還少嗎？
姜尋偏頭看他一眼。
想了想，還是松了口：“思瑜和珊珊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媽年紀也大了，我哥已婚，我爸如今還在醫院躺著，我承認我現在的確需要你，也有些自己的顧及，不過想一想，除了你，我找不到更適合的人幫我渡過這段時間了。”
“所以，你同意了？”
“嗯，你幫我找的心理醫生有一句話說的沒錯，不管我在工作上如何要強，不管我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多么井井有條，我都沒法否認這段時間是我最脆弱的時候，我需要一個人陪我。”
他毫不猶豫地接話：“我愿意做這個人。”
女人微微抿唇：“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盛司越。”
盛司越目光有些動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摸她的臉，可姜尋在意識到他的動作之后，條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些。
男人手上的動作頓住，緩緩收了回來：“下車吧。”
“好。”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關上車門之前，看著他開口：“你要回你的別墅拿點日常需要的東西再過來嗎？”
“我之前搬家的時候生活用品好像并沒有拿走，還在還在嗎？”
姜尋微微抿唇：“不在了。”
“弄哪了？”
“我……我以為你沒有帶走就是不要了，所以全扔了。”
盛司越，“……”
他抽了抽嘴角，也不知是自嘲還是怎么：“看來你當時真的很恨我。”
她下意識地解釋：“我沒有恨你，當時只是覺得既然分開了就應該徹底劃清界限，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領地意識比較強，如果在自己的地方看見別人的東西會覺得不自在。”
男人唇角揚起幾分弧度：“你現在愿意跟我解釋這么多，是不是代表你開始在意我的感受了？”
姜尋微愣，緊跟著就否認：“沒有，只是實話實話。”
說著，她微微皺眉：“你別想那么多了，我先回去了，你收拾好東西過來我幫你開門。”
話落，便“啪”地一聲，關了車門。
甚至，朝別墅里走的時候，都沒有再回頭遞給盛司越一個眼神。
可坐在車上目送她回家的男人，心情卻是莫名的好。
至少，她終于松口了，對他的態度也不像以前那么差了，他覺得自己有了希望，一切好像都變得不那么困難起來了。
更何況，她竟然還愿意跟他解釋扔了他的東西那種事。
在盛司越眼里，這幾乎可以算是和姜尋之間的關系取得的階段性勝利了。
他頗為愉悅地把車停在一邊，下了車去自己新買的別墅整理了日常的生活用品，之后馬不停蹄地按響了姜尋家的門鈴。
姜尋過來開了門，看見他時面露驚訝：“東西收拾得這么快嗎？”
“只是日常用品，不需要把所有的行李都搬過來所以快。”
說著，男人微微勾唇，眼底多了幾分戲謔意味：“還是說……你希望我多帶一些東西，在這里多陪你一段時間。”
“你戲不用這么多。”
丟給他一句話，她轉身回了客廳。
盛司越跟上去，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問她：“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給你吃？”
“你過來還要擔任廚師的角色嗎？”
“你不是喜歡我做的飯嗎？只要你喜歡，我愿意多擔任一個角色。”
女人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這里的家務你是不是也要全部包攬了？”
他不答反問：“我愿意的話，你同意嗎？”
“有人白干活，為什么不同意？”
“你不覺得家務是夫妻關系兩方其中一方應該分擔的嗎？你讓我做家務的意思是，把我當做你的另一半了？”
姜尋瞪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把你當做保姆，在我眼里，讓你包攬家務和吳嫂對我而言的意義差不多，頂多就是你的男人，吳嫂是女人。”
“阿尋，你說這話就太傷人心了。”
“誰讓你自己戲多？”
反問過后，她在沙發上坐下，拿過一個抱枕放在胸前，再次瞥了眼那男人：“況且之前我們做夫妻的時候，你并沒有包攬家務，那時候你怎么不說什么夫妻之間的分工？還有，當時你剛搬回華盛名邸之后，還總是讓我做飯給你吃壓榨我，這筆賬，我好像從來沒跟你算過。”
盛司越推著行李箱的手微微緊了些。
怎么聊個天，她還能想到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
這話真是讓人難以招架。
數秒后，男人笑了笑：“是我不對，是我話多，這么說吧，我愿意在華盛名邸住宿期間包攬所有家務，包括但不限于洗衣做飯拖地倒垃圾，當然，如果姜小姐還有什么其他的任務需要交給我的，我也可以做。”
姜尋看著他，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你犧牲挺大的。”
“我甘愿。”
“倒也不用這樣，畢竟你住過來是為了幫我，你是客人，不讓我照顧你已經是發了善心的，我又怎么好意思讓你做那么多？”
“我甘愿。”
“……”
“阿尋，趁著這個機會，你把我們做夫妻時對我的那些不滿全部都發泄出來，你可以像當初我為難你一樣為難我，只要你心里痛快，我都甘愿。”
姜尋，“……”
話題越聊越偏了。
她錯開他的視線：“你上樓把你的東西放一下吧，哦，對了，你睡次臥。”
“次臥？”男人微微挑眉。
姜尋下意識地對上他的視線：“怎么，睡次臥你還不滿意嗎？難不成你要睡主臥，讓我睡次臥？”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不急不慢地開口：“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睡次臥，晚上你做噩夢的話，我怎么隨時叫醒你？”
她抿唇：“我醒了之后會找你的。”
盛司越蹙眉：“這樣的話，你不還是要經歷害怕恐懼的過程，我搬過來住的意義體現在哪里？”
女人不答反問：“那你想怎么樣？”
“最合適的辦法還是我們睡在同一個房間。”
“盛司越，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離婚了，現在是前夫前妻的關系，我雖然答應讓你住過來，但并不代表我愿意和你發展什么，你別得寸進尺。”
他耐心應和：“我知道你這個意思。”
“那你還說跟我睡在同一個房間？”
“我可以打地鋪，也可以保證絕不對你有任何的逾越行為。”
她臉色緩和了幾分。
男人趁熱打鐵：“我只是想保護你守著你，不想讓你半夜被夢嚇醒。”
姜尋微微抿唇。
她不想懷疑盛司越的用心，但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
住在同一個房間……
就算他打地鋪。
她晚上睡覺也是要穿睡衣的，有時候被子也不一定整夜都蓋得好，如果他醒了，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
又或者說，她半夜醒了，看到那男人沒蓋好被子，全身上下赤裸只穿著一條內褲。
以他們如今前夫前妻的關系，合適嗎？
想了想，姜尋還是覺得算了。
她一錘定音：“你還是先睡次臥吧，我如果實在害怕的話你再過來，男女授受不親，住在同一個房間容易讓人誤會。”
“已經住在同一個房子里了，睡不睡在一個房間在外人看來已經沒有區別了。”
“……”
女人瞥他一眼：“你如果不想睡次臥，那你就回你自己的房子睡吧，反正離得也近，我需要你的時候，給你打個電話你再過來好了。”
盛司越當然不干了。
他轉了一下行李箱的萬向輪：“我覺得你說得對，我還是先睡在次臥比較合適。”
姜尋，“……”
男人勾唇淡笑：“我現在把東西放上去，待會兒下來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中午給你做好吃的，嗯？”
“謝謝。”
“應該的，不用謝。”
姜尋，“……”
這男人，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她看著他上了樓，沒多大會兒就下來了，窩在沙發里打開了手機。
有新的短信進來。
女人點開，是一條彩信，有照片。
姜尋打開查看，等到照片的內容清晰無比地躍然眼前時，她喉中溢出難以控制的尖叫：“啊——”
咚！
手機被丟到了地上，女人滿臉驚恐地往沙發里縮。
盛司越快步走過來，抱著她的肩膀：“阿尋，怎么了？”